夕阳从未西下的纺织业

　　以美国国防部DoD牵头建立的革命性纤维和纺织品创新制造中心，2015年12月正式成立，将纺织性材料提高到举国轻重的地位。这条消息，不仅让军事爱好者颇为好奇，而且也令国内资深纺织专家们忧心忡忡，中国制造2025中几乎没有纺织纺机的位置。

2015年12月批准的RFTMII创新中心

　　美国各界从来不曾忘记美国大兵穿什么。而中国在六十年代曾经一炮打响的纺织纺机行业，几乎已经被国人淡忘。

　　除美国外，欧盟、德国和日本自十年以前纺织都开始转型。

　　然而即使高调祭出“工业4.0”的国家战略，德国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根基。德国占产业用高端纺织品市场的70%，墨尼黑是德国新型高技术城市，但已有100年历史的细纱机企业依然存在并继续保持世界领先水平，同类机器价格是中国的5倍。在美国，美国纺织机械占地毯市场的50%，一台簇绒机采用2200个伺服电机，MIT和波音公司等也都在开发纺机。

　　而在中国，曾经取得辉煌的纺织纺机行业，现在几乎被边缘化了。

　　在2015年11月份米兰举办的全球最大的ITMA国际纺织纺机展上，虽然有中国厂商参展，但中国展区的人气与纺机大国的地位反差十分明显。作为纺织大国的代表，他们的角色，已然被世界冷落。

　　从规模上看，十二五时期，我国纺织工业全行业直接从业人口则超过2000万；纺织产业使用国产天然纤维近900万吨，直接关系到至少1亿农民的生计。我国纺织产业在赢得了世界第一“纺织大国”的地位。从市场占有率而言，国产纺织机械国内市场份额达到70%以上。一切似乎还不错。

　　然而，国产纺织装备，仍然集中在常规的纤维加工设备上。而精细化、高速化、节能降耗和功能化等新型高端纺织装备目前仍主要依靠进口，纺织机械设计制造集成化、模块化、自动化、信息化的应用还非常不普遍。

　　实际上，如果不能大力开发面向未来的材料和装备，纺织工业不仅仅是基础产业的落后，而且会严重拖军工和高新技术产业后腿。因为我们无法提供高性能碳纤维和三维织机。

　　然而波音公司为什么会去开发纺机，这与飞机复合材料大幅度使用有密切关系。而国内大飞机的进度严重被拖延，与纺机能 力不足，也密切相关。

　　即使在民用行业，在智能可穿戴品深入人心大行其道的时候，可穿戴式传感器也很快将成为我们巨大的弱项，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做好纺织材料的准备。即使当前民生急需的PM2.5的隔离材料也要进口。

　　作为美国再工业化的最重要的战略，国家网络创新中心NNMI无疑是最为有利的推手。目前已经有10个NNMI在美国各州建立，而最新的项目立项，赫然就是纺织品，也就是“革命性纤维和纺织品创新制造研究所”RFTMII（ Revolutionary Fibers and Textiles Institute for Manufacturing Innovation）。

　　不要说中国的制造业，就是国内的纺织行业的资深人士，往往对美国建立“革命性纤维和纺织品创新制造研究所”至今仍然是一头雾水。

　　该项目将资助1.5亿美元新资金在新纤维及织物的研究及开发，其中有7,500万美元的公共投资，同时配以超过7,500万美元的私人投资，设立重点将着重在“研究性、原创性和商业化之特殊性能的纤维”的开发。

美军的野外高负载服装（图片源自美国军队环境与药物研究院）

　　创新来源于需求，而军工航天等又往往是最初的源头。军方对此项目的重点，将聚焦在开发具新颖性的纤维和织物，从质量轻、阻燃，到特级强度和电子传导感应器材。这些技术性纺织品可以打造消防人员防止烈焰威胁的防护装备，复制智能手表的传感功能集结到轻量的布料上面，或侦测受伤的士兵需要抗菌加压包扎治疗 。

　　事实上，军方对纺织业的青睐由来已久。

　　美国国防部在2012年就委托其下属的高级项目研究局DAPRA，牵头的一个无人自动缝制项目。这是一种全新的自动缝纫技术，可以通过电脑控制缝纫机，能够在针下“一针一针”精确地移动布料，并且准确地穿线——在通常情况下，这是依靠人的手和视力来完成的工作。这是一家来自美国佐治亚州的自动缝纫技术公司SoftWeare发明的新技术，它在负责机器人编程替代人工的工作。

　　而这个让服装剪裁和缝纫变成一门有利可图的美国生意的想法来自于创始人史蒂夫?迪克森。他注意到缝制品已经几乎完全从美国的大部分地区消失，因此他意识到发明自动缝纫机的可能性。美国目前每年进口大约1000亿美元的服装和缝制品——大部分来自中国、越南等国家。该公司的网站称：“我们研制的自动技术看起来能使剪裁和缝纫成本低于中国。”

　　美国SoftWear声称，我们研制的自动技术，能使剪裁和缝纫成本低于中国。

　　五角大楼早期先期已经向自动缝纫技术公司提供了大量的资金。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项目局乐观地认为，很快美国的工厂有可能实现自动化，“在没有直接劳动力的情况下生产服装”。国防部期待，这可以用来取代五万人的工作。

　　换言之，将中国从美国服装业踢出局。

美军的数字化装备制服（图片源自美国军队项目执行办公室PEO）

　　这并不是唯一糟糕的消息。考虑到美国军队实战的需要，美军革命性纤维织品创新中心的目标是，除了提升美国制造业能力和规模化制造流程之外，更是要创建一个支撑端对端的创新“生态系统”，全面支持士兵在各种恶劣环境下的单兵连网作战能力。

　　软软的纺织品变成了避免自己流血，同时置敌方毙命的冰冷的武器。

　　然而在国内，当民用消费品出现巨大产能过剩，纺织机械也无法尽快形成新的技术核心，这将使得纺织行业陷入困境。低端产业在挣扎，来自高端的需求推动也并不强烈，纺织似乎正在暗淡下去。如果不能找到新的光源，残光终将会消逝。

　　国人总以为纺织是夕阳产业。然而所谓的夕阳，却从来不曾西下。它高悬在美国军方的头顶之上，温暖着美国大兵的心窝。美国军方的做法，犹如一盏充满敌意的探照灯，明晃晃地扫来扫去。它刺伤着我们的眼睛，却晃亮了我们的视野。

　　作者：林雪萍（机械工程学会知识中心，北京联讯咨询公司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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